一生念安
从宏伟庄肃的校门出去,迎来的便是市井嘈杂与烟火、车马川流未止。在长沙的倒春寒里,尤为春雨最厉。感受不到一点暖,而带来了彻骨的寒。踏出校门的我,只念着逃离这淅沥之地,去往温暖栖居的地方。
那是学校旁的一间小屋。我小跑着奔入羊肠小道,“啪”,陷入水坑中的靴子浸成深色。但北风如马鞭,抽着我不停往前跑。冰冷的水漫过脚尖,却直刺入心底,身子冷到发颤。就这样奔在雨中。
我奋力推开门帘。一股热气拥入怀中,摧去了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。我审视了自己狼狈的样子,抬头望向阿姨。阿姨眯起眼,赶忙走过来笑:“外面这么冷!穿这么少会感冒的!”,语气中心疼又责怪。我一边接过阿姨的饭碗,里面盛了我爱吃的木耳炒鸡丁与土豆炖牛腩,一面说:“知道啦知道啦!阿姨你看,我为了早点见到你,鞋都跑湿啦!”
我一大勺一大勺挖出阿姨藏在饭底下的鸡腿。阿姨为了它不凉下来,特地搁在米饭里。那天本来因寒气和考试而郁闷的心情,此时陡然明亮起来。心中有一座灯,烛芯不会自燃,需要点灯人将其亮点。吃完饭后,我就脱了湿鞋爬上木床。
中午梦到了香喷喷的鸡腿。我要赶早去教室,于是也早早起来了。一下床,却迷迷糊糊地,半天找不到毛绒靴。我只好穿上凉鞋出了房间,一个身影出现在厨房里。
首先听到了一阵一阵风声。而后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红实的手把着一只棕色的靴。阿姨眼角的花纹像中国画里淡墨的细线,隐约勾出无数次中午的时光。靴子已经快干,洇渍上有草,阿姨仔细地将它们拔掉。把鞋底周围的细砂以温风吹走,一双普通的靴子如沐春风,似乎窗内与窗外是两个世界。由鞋外继而深入鞋内。奶白色的绒毛在细风中轻摆,又如于水中,又似在光里,不知是什么润泽、流泻于内心,春天,原来早早在内心进驻。
我竟愣在原地久达五分钟。阿姨一看钟,连忙跑出来:“就起来了?来,穿穿!”我坐在凳子上,脚尖的暖意驱散了所有冬天,双脚沉睡在被窝里。脚暖和了,身子也钻进春阳里。
卸下所有疲惫,穿梭在雨里。手上撑着一把伞,挡下了雨点的轰击。此时我再奔在雨中,已是换了新颜,换了人间。世间的美好点点滴滴汇成一股,平凡的人勤恳如农夫,一年却不知灌溉多少良田。原来四季可改,人心却不变。在雨中为你烘暖、为你捂衣的人,是如此的一盏烛火,荧荧立于混沌之间。